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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在大多数时候不是一个精确的材料,尤其是现代人的研究模型无法从科学的角度,也就是从时间轴上的事实追踪以及数据模型为基础来讨论和研究历史。就像我过去一直常说的那样,所谓事实,就是一组变量函数。研究经济的人,都知道时间序列就是用时间排序的一组随机变量,包括国内生产毛额(GDP)、消费者物价指数(CPI)、加权股价指数、利率、汇率等等都是时间序列。对于历史的所谓事实,我们却不能用同样的方法来看待和研究,所以,历史出现误差,就是必然的。东西方国家之间,对彼此的认识误差同样如此。
 
历史上,东西方的超级大国,都曾经严重误会了对方的存在和事实。作为东西方的两个超级大国,古罗马人笔下的中国与中国人笔下的古罗马,在评价对方的时候,竟然有着惊人的一致,即政治互吹,彼此的印象棒极了,吹捧的让人脸红。
 
因为丝绸贸易的缘故,西方世界很早就知道了中国,古希腊称中国为“赛里斯国”,即产丝之国的意思。丝绸如此之美,让无数希腊英雄竞折腰,爱屋及乌之下,古希腊人笔下的中国自然也极为神奇,认为赛里斯人“身体高大近20英尺,过于常人,红发碧眼,声音洪亮,寿命超过200岁”。公元前5世纪的《历史》一书中认为“东方文化是一切文化和一切智慧的摇篮”等,极尽升华,让中国人自己看到了都要脸红。
 
公元前27年,罗马帝国建立之后,起初还是延续古希腊对中国的溢美之词。公元1世纪,罗马地理学家庞蓬尼·麦拉,对中国人的诚信充满了赞誉:“这是很公正的民族,他们把货物放在旷野中,购货的人,在卖主不在时来取货,这种经营方式是很著名的。”
 
如果说这些赞美,是因为罗马人没有见过中国,所以都是与美好的臆测有关,但在公元100年罗马人来到洛阳,亲眼见到中国之后,他们还是依然极尽赞美。
 
《后汉书·和殇帝纪》:“永元十二年(公元100年),冬十一月,西域蒙奇、兜勒二国遣使内附,赐其王金印紫绶。”罗马人托勒密的巨著《地理学》中也有相关记载:有一位名叫梅斯,又叫蒂蒂阿努斯的蒙奇兜讷人记录了从石塔到Sera城的路程。据此可以证明,在公元100年左右,的确有一批罗马人顺着丝绸之路来过中国洛阳。
 
那么罗马人亲眼见过中国之后,罗马人又如何描述中国呢?还是上面这位托勒密先生,他对中国人有一番美好的记载。
 
他在《地理学》中写道,赛里斯人文明、温和、公正且生活俭朴,总是避免与邻国发生冲突,甚至不愿与其过多接触,但却很乐意让外界了解其商品,其中最主要的是生丝,丝制品、精皮以及高质量的钢铁。
 
此后,罗马商团还多次来过中华,但罗马学者对中国的评价却一直美的不敢想象。公元4世纪的希腊史学家马尔塞林(当时希腊是罗马帝国一部分)看来,中国的空气都是甜的,月亮都是圆的,人都是好的,山好水好人更好。赛里斯人完全不懂得进行战争和使用武器。赛里斯人最喜欢安静地修身养性,所以他们是最容易和睦相处的邻居。在他们那里,晴空万里,皓月明朗,气候温和宜人,即使刮风也不是凛冽的寒风,而是和煦的微风。
在古罗马学者笔下,中国风景这边独好!
 
古罗马笔下的中国美不胜收,那么中国笔下的古罗马又怎样呢?与古罗马一样,也是极尽赞美!汉帝国对西域的经略和罗马帝国对地中海东部的扩张,让汉朝知道了西边古罗马,取名“大秦”,意为与大秦帝国一样强大。还有一种说法指出,秦国灭亡前,一部分人逃亡西方,建立了大秦帝国。
 
公元97年,班超派遣甘英出使罗马,到达波斯湾之后,安息人不希望中国与罗马直接联系,故意说“海水广大,往来者逢善风三月乃得度,若遇迟风,亦有二岁者,故入海人皆赍三岁粮。海中善使人思土恋慕,数有死亡者”,甘英因此停止脚步,丧失了一次直接沟通罗马的机会。
 
三国时代,孙权东吴陆战虽然一般,但在海上探索却令人惊叹,正史记载是北至朝鲜半岛、南至孟加拉湾。根据《梁书·诸夷传》记载,公元226年孙权还接见了一个叫秦论的罗马商人,十年之后孙权派人送他回乡,只是护送秦论的东吴使者在半路去世,秦论就此一人回乡。但宋朝《太平广记·吴时外国传》中记载,“从加那调州(孟加拉湾)乘大伯舶,张七帆,时风一月余日,乃入秦,大秦国也”,仿佛又说东吴船队去过罗马。不过,在英国伯克郡的一个村庄里,考古专家挖出一些遗迹,距今1600年,其中至少有四个汉字可以确认,证明的确有中国人曾去过罗马帝国(当时英国属于罗马统治)。
 
《后汉书·西域传》:其王无有常人,皆简立贤者。国中灾异及风雨不时,辄废而更立,受放者甘黜不怨。其人民皆长大平正,有类中国,故谓之大秦。……土多金银奇宝,有夜光璧、明月珠、骇鸡犀、珊瑚、虎魄、琉璃、……作黄金涂、火浣布。
 
所谓“王无有常人,皆简立贤者”,其实如同禅让制。一旦有自然灾难时,国王被废除却不怨恨。另外,描述罗马帝国的富有,也会亮瞎我们的眼睛。《晋书》中记载,“大秦国一名犁鞬,在西海之西,其地东西南北各数千里。有城邑,其城周回百余里。屋宇皆以珊瑚为棁栭,琉璃为墙壁,水精为柱础”,整个罗马城市简直就是神仙居所,亮丽堂皇,总之罗马人民很幸福。
 
《北史》中记载,“若谋国事及四方有不决者,则四城之臣,集议王所,王自听之,然后施行。王三年一出观风化。人有冤枉诣王诉讼者,当方之臣,小则让责,大则黜退,令其举贤人以代之”,罗马人盛赞中国是文明公正温和,中国则盛赞罗马是贤人治国,隔着千万里时空,两个大国在疯狂的政治互吹。
 
历史虽然号称是有系统的记录、诠释和研究,甚至也有计量历史学,而中国是世界上书载历史的传承最完备的国家,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中国人容易对历史产生迷信。不过,作为现代人的我们还是必须尊重事实,历史是“没有选择的材料”,历史是有误差的,甚至极大的误差,区别可能仅仅在于是善良的误差,或是反过来的误差。因此,谨慎的怀疑,基本的科学精神依旧是必不可少的研究根基。
 
信息分析学则与史学正好相反,它通过严格的时间序列,客观的记录和研究每一个事实变量,推导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所谓信息分析的追踪研究,实际就是在时间序列的基础上对一组事实变量,作出有效的、持续的研究,其演变类似于函数。信息分析的预测和推导,就是建立在这样的模型基础之上,误差仅仅存在于两个方面:第一是忽略了某些事实变量的存在;第二是推导并非是基于连续性的事实变量。因此信息分析的预测,可信度就远比一些建立在假定条件基础上的所谓专门学科的研究,要更加准确并且更加可信。任何一个专门学科,都有着清晰的理论框架,这些框架也就是学科基本的边界,这为理论工具的运用创造了条件,但也为专业学科的实际应用建立了虚假的背景。
 
看见的并非一定是真实的,真实的并非一定是看见的。
 
历史从来都是如此。
 
史学研究向来有“真实的历史”与“历史的真实”之辨,前者指客观的人类社会物质生产与精神活动的真实存在,后者指人们对历史事实的选择性记忆和主观诠释。实际上,完整而系统的“真实的历史”是不可得的,人们只能根据历史记忆的信息碎片来主观诠释各自眼中的历史。信息分析学则提供了基于时间序列、事实变量和逻辑推导的分析工具,有助于揭示历史研究中的某些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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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功

陈功

85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我是一位,没拿过特殊津贴的专家,之所以称为是“专家”,只是因为确实做了一辈子。我完全自学成才,跟任何中国的大学都没有关系,今后也不会有关系。我没有学生,也不靠学生关系。 我没有任何官方职务,立场完全中立。写过几本小书,每个字都是自己写的。没有得到过任何官方的资助和支持,但确实得到过大量官方资金。办法就两个,一个是拿知识劳动来交换,真有用的东西,自然有人拿钱来换,官方和企业都一样;另一个是每天只睡几小时,几十年如一日,做牛做马做出来的。 我只做一件事,就是现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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